乡间稻田油绿茂盛,阡陌掩半,蝉鸣鸟叫,一派和睦,却有一人拖着破旧的身体在其中行走,踩了青草,惊了蝉鸟,坏了这意境。
他脸色苍白无血,好似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,一命呜呼,只得用手中那杆撞幡当做拐杖,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。
近在咫尺的农舍让他眼前一亮,可他再也坚持不到前去求助,晕倒在篱笆外。
等他再次醒来,已经置身于一张木板床之上,硬邦邦的木板硌得他背疼,不过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他被人搭救了。
他环视四周,屋内简易,除了这张木板床,连张桌子都没有,抬头仰望还能看见斑驳的阳光,就像夜晚灿烂的星空。
他翻身下床,开门外出,一眼便认出这是他晕倒前看到的那家农舍。
“哎呀,先生你醒啦?”伴随声音的响起,一个妇人从侧面的厨房走出来,带出一阵中药味。
“多谢施主相救,在下桃云观玄予,途径此处,不承想旧疾复发,晕倒在外,多亏施主出手搭救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月明归客气道谢,脸色已经好了许多,不似先前那般苍白如纸。
“嗐,不用谢,我啥也没做,连郎中都没请,你自己就醒过来啦!”
月明归微微一笑,又道:“我似乎闻到有中药味,不知家中何人身体抱恙?实不相瞒,我虽以为人算命为生,但也略懂些黄芪之术。”
那妇人深深叹息一声,方说:“哎,还不是我家那死鬼,前几日去山上捡蘑菇,看到了些不该看的,回来就病了,连床都下不了。这吃了药也不见好,哎,怕是熬不过去了。你说说,他是家里的顶梁柱,若是去了,叫我们孤儿寡母可如何是好啊!”
月明归心念微动,继而说道:“不如让我去瞧瞧?”
妇人稍作犹豫,大抵是抱了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心态,说道:“那就有劳先生了。”
说罢,她领着月明归往另一间房走去。甫一进门,便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往月明归鼻尖蹿,也不知这两日究竟给他喂了多少药,但却并不见效果。
月明归先是给病榻上的男人把了把脉,又检查了他的一些基本状况,眉头微锁,摇头说道:“这并非是病。”
“那是啥?”妇人忙问。
月明归稍作沉吟,一副高深莫测的深思模样,随后说道:“正是需要知道发作缘由,才能对症下药。施主,你丈夫在此之前,究竟遇上何事,你需得一五一十和盘托出,我方能寻救治之法,切不可有所隐瞒。”
妇人面露难堪之色,瞥了瞥床上不省人事的丈夫,像是下定了决心那般叹了口气,说道:“也不是啥不可说的事,只是这事实在应该避讳,先生,我若说了,你可千万要保我们平安,莫让那冤魂来找我们呀!”
月明归道:“那是自然,施主莫怕,尽管说便是,其他事情交由我。”
妇人这才稍稍放心,搬了个马扎坐在月明归对面,打开了话匣子。
巨刀门发生这么大的事,早就成了远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,尤其是这山下村民,近水楼台,消息灵通,知之甚多,所以从他们口中必然能问出一些事来。如此,便也不枉月明归跑这一趟。
也不知这一世是怎么了,他竟闲不住,开始管起了闲事。他思来想去,认为应该是受了无为子那老道的影响。
这道士那一番心忧苍生的大道理,还真是害人不浅,月明归只怪自己恢复记忆晚了一些,没能早日摆脱老道的荼毒,以至于他现在没有半点当年模样,说出去真要笑死人。
“我家这老不死,呸呸呸,我家这口子,前几日下雨说去树陇山上捡蘑菇卖钱,结果经过巨刀门的时候,就看见里面死了一地的人,还都没有头,那血流得跟条小河似的,你说吓人不吓人?这几天因为这事儿,我们这儿都闹疯了,家家户户晚上都不敢出门哩!”
“所以你丈夫是第一个发现巨刀门被灭门的人?”月明归问。
“嗯呐,那可不咋地?那天我见他回来时失魂落魄的,背篓也没了,裤子还……嗐,我就问他咋回事,他才给我说了几句,就晕倒了。我赶忙把他弄到床上,给他换了衣服,这才得空去报官哩!结果衙署的人看都不敢看,便直接去请了万仙驿的人。”
“万仙驿怎么说?”月明归见她停顿,便追问。
妇人咽了口唾沫,继续说:“听说万仙驿原本打算封锁巨刀门的,但是你猜怎么着?巨刀门有两个下山买东西的人逃过一劫,没死!他们回来后哭得那叫一个惨啊,我在山下都快听见了!
“然后他们就说要办丧事,但事情没查清,万仙驿怎么肯啊?争来争去,最后决定先在门内设灵堂,不封锁,那些个尸体则全部运去了衙署的停尸房存放,等到查清事情才能入土为安。哎,你说他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