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一边说,月明归便一边从她的言语之中找重点,重点是巨刀门有幸存者,而现场没能完整保存,大抵已经被设灵堂一事搞得乱七八糟,但至少尸体还在。
“原本灭门的第二日,是那巨刀门掌门郎伏传位给次子郎权望的大日子,这下传位大典没举行,人都没了,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啊!”妇人叹息着。
月明归敏锐地抓住一点,忙问:“郎伏尚在,为何传位?又为何是传位给次子,而非长子?”
“听说是长子资质不行,就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样,修炼不了,所以才传位给次子的。至于为啥这个时候传位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月明归了然地点了点头,又继续问道:“这巨刀门平日行事如何?可有什么仇家?”
妇人不假思索道:“你还别说,这巨刀门还真没干过什么坏事,平日遇上些小灾小难,他们还会在山下施粥救济百姓呢!这回举行传位大典,他们老早就通知山下百姓可上山吃席,大伙儿都特别高兴,结果……嗐,我还真没听说过什么仇家,你说这么好端端的一个门派,怎么就被灭门了啊?”
“那郎权望是否在外面招惹过事端?”
事发在郎权望继位前夕,若是他为人不善,会不会是他的仇家不愿他继位?
妇人却摇了摇头,说道:“他人好着哩,有一次我出门干活儿遇到野狼,还是他帮我赶走的呢!”
说到此处,妇人悲从中来,眼底竟泛起了泪光。
“哎,你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?那么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?”说着,她话锋突然一转,问月明归道:“先生,我说得够详细了吧?我家这口子能救不?”
月明归自信一笑,说:“能救,你丈夫这不是病,而是被心魔所扰,你去帮我端一碗清水来,我这就帮他驱除心魔。”
“好嘞!”妇人忙起身小跑着出去,不多时,便端了一碗清水回来。
月明归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,而后接过碗,右手双指夹着黄符在碗的上方挥舞,口中念念有词。忽然间,那黄符无火自燃,瞬间便成灰烬,尽数落在碗中清水里。
月明归用食指在水中搅了几下,只见有微弱的金光散发,那落了灰烬的水竟仍旧清透如初,不见杂质。他将碗递给妇人,说:“让他把这个喝下,便可痊愈。”
妇人想也不想,便接过水碗,急不可待地去喂床上的男人喝下。月明归面含笑意,转身出门,径直朝院外走去。
忘忧符饮下,再可怕的记忆也会淡化,不再扰人心智。
月明归这一趟不算白跑,只是原本打算装晕的,不承想真的犯了毛病,真晕了过去。他揉了揉太阳穴,晕倒之前那种神魂离体的感觉还在,幸运的是,他还记事,还没到油尽灯枯之时。
他苦笑,嘲讽自己闲不住,余生二载,做一个闲云野鹤般的符箓师,了此残生不好么,干什么非得蹚浑水?大抵是太闲了。
又或者,他自以为的不入俗世,却是从未出过俗世的牢笼。
他取下腰间的丑葫芦,仰头畅饮着走在阡陌纵横的田间,只留一抹青灰色背影,融入这画一般的斜阳之中。
翌日,树陇山顶,巨刀门。
巨刀门名字的由来,便是其前院所立的那把足有两丈高的青铜巨刀,百余年前立派之时便由郎伏立于此处,受香火,供奉刀神,佑此门刀修。此刀之高,便是站在门外都能看见刀柄,此刻月明归便站在门外踟蹰不前,望着那青铜刀柄若有所思。
门庭上的白布与白灯笼昭示着门内的悲惨事故,这些日子前来吊唁的仙门之人寥寥无几,原因无他,害怕惹祸上身。
巨刀门绝对不算小门小派,便是在泱泱众仙门之中也能排上号,却在一夜之间被灭了门,个中利害,人们自有定夺。
月明归所犹豫的不是怕惹祸上身,而是自己这一身打扮,不被人当成骗子,都会被人当做围观者被轰走,对于这一点,他还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的。
看来还是得换一身行头才好,至少要显得他是个正派的人。
这么想着,月明归转身便要下山,却猛然被身后之人吓得跳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