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兰燝死死盯着他,但胃里一阵翻涌,不得不妥协,将明珠交给了他。
得到明珠的月明归相当得意,一手抱着灵犬,一手拿着明珠爱不释手地细看了好一会儿,才带头往前走去。
又往前走了一刻钟,月明归方停下来,不再向前,亦未言语,就那么木讷地站着。远远跟在后面的贺兰燝只瞧见他背影,不见他神情,见他不动,便出声询问:“月明归,你怎么不走了?”
月明归并未答话,贺兰燝便要上前去一探究竟,刚一靠近,便听月明归说:“贺兰公子,我劝你别过来。”
身后沉默片刻,方闻贺兰燝用一种不属于他的低沉声音说:“你说晚了……”
月明归回头看了他一眼,长吁一声。
姑且不论眼睛看到的场景如何,光是那扑鼻而来的味道,便足以让贺兰燝扶墙吐上几个来回,但贺兰燝也算克制得当,虽面如土色,却并未彻底失态。
山洞深处可谓别有洞天,比之洞口的狭窄,里面的空间足有一间房大小。在这隐蔽之所,入目之处,七八个铁笼锈迹斑斑,每一个铁笼里都有数具皑皑白骨,身上还套着样式不一的衣衫,看起来尤为诡异。
除此之外,角落里一具无头尸血肉模糊,脖颈处伤口参差不齐,像是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弃于此,散发出冲鼻的气味。
月明归与贺兰燝震惊了好一会儿,前者才率先回过神来,抬脚往里面走去。至于贺兰燝,还站在原处没有反应,只把拳头紧握,手背青筋暴露。
月明归在每一个铁笼前都稍作停顿以看清里面的尸骨,越看脸色越阴沉,不知不觉便如那贺兰燝一样紧握拳头,本就瘦削的双手青筋尤为明显。很多年了,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这般愤怒过,至少涅槃这一世不曾如此。
七八个铁笼,他才看了三个,便再也迈不动步伐,脚像是灌了铅,沉重得犹如千斤重。
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这座铁笼里的尸骨上,那尸骨上套着的青绿色衣衫不过三尺之长,脖子上还吊着一个银色长命锁,缺失了一个银铃。
月明归拿出手帕包裹的银铃,不消细细对比,便知自己手中这枚,与那尸骨上剩余两枚一模一样。
那一瞬间,月明归的内心仿佛被钝器狠狠敲打了几下,沉闷得让他喘不过气来,想要不顾一切地将凶手揪出,将他碎尸万段。
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,谓之为人都不恰当,理当是那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。
“二十六具稚子遗骨,只怕这些年城中失踪的孩子全在此处了。”贺兰燝不知何时出现在月明归身后,还细心地数清了遗骸数量,兴许震惊与愤怒早已压制了他内心对污浊环境的厌恶与恐惧。
月明归自我调节的能力相当不错,他抑制了情绪,转而走向角落的无头尸。
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,虽然穿着衣服,但不难看出身体已经血肉模糊,皮肤寸裂,尤其是脖颈处,伤口参差不齐,人头被生生拔去,异常可怖。
“陈三仟。”月明归沉沉说道。
贺兰燝掩鼻站在他旁边,说:“这陈三仟助纣为虐,也算是死有余辜,只是这罪魁祸首尚未落网,无法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。这么多孩子,是我岐渊,乃至整个大斓的痛,绝不可恕!”
月明归侧头看他,问:“如今见到这尸身,你可知凶手为何抛头藏尸?”
贺兰燝点头,“血稚功,一种被万仙盟明令禁止的邪功,修炼时需以稚童鲜血精气为引,化□□为白骨,歹毒至极。陈三仟拐来的孩童全给了凶手练功,本应是配合无间,但陈三仟的死说明两人有了矛盾,才让凶手不得不杀人灭口,并且事发匆忙,凶手还没来得及处理陈三仟的身体,又或者他根本想不到有人会找到此处,便觉无需处理。”
“没错。”月明归道,“陈三仟被拔去人头之前,便已经被血稚功所伤,失去反抗之力。他的身体会在一炷香内以邪功掌印为中心寸裂,变得血肉模糊,药石无医。凶手及时拔下了陈三仟的头,寸裂方不至头,教人看不出真正死因。”
“如此草菅人命的恶徒,我必要抓住他,将他碎尸万段!我便在此等着,守株待兔,他必会回来,非得将这狗东西千刀万剐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!”贺兰燝愤愤说道。
月明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安慰道:“我理解你的心情,不过凶手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这断崖,断然不会贸然回山洞,守株待兔未必可行。先回去,我们还得带小黑回家。”
贺兰燝垂眸看了一眼月明归怀中的灵犬小黑,脸色愈发难看,他竟连一只小狗都保护不了,谈何走天下行侠仗义?当真讽刺,这种事就发生在他初入江湖的眼皮子底下,而他竟无一点主意。
月明归像是看懂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意思,又道:“你不必过于自责,我向你保证,凶手很快便会浮出水面。”
不知为何,贺兰燝总觉得眼前这个假道士的话很有可信度,他说凶手很快会出现,他便想要相信,以至于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冲他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