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,人若活着被斩断头颅,那么必然存在喷射状血迹,且血量很大,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痕迹。但诚如你我方才所见,那些弟子房间的血量很少,也并不存在喷射状血迹,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头被砍下来之前,便已经丧了命。”
贺兰燝抱着手沉思,似乎觉得月明归言之有理,但又不愿意就此肯定他,便问:“那你认为他们的死因是什么?”
“死因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,毕竟我尚未见到尸体,不过倒是可以猜测一二。贺兰燝,我问你,你觉得怎么做才能让全派上下,包括掌门在内都死于一夕之间?”
月明归说着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,看向了那口井。贺兰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登时恍然大悟:“下毒,这口井!”
月明归冲他竖了个大拇指,说:“悟性很高,孺子可教。少谷主,接下来就看你的了。”
贺兰燝得意地抬起下巴,而后一句话不说,便跳下了那口井。
贺兰燝身手了得,在水井之中查探片刻上来后,仍旧一身干净清爽,连衣角都未打湿。他在井边站定,理了理衣衫,方对月明归说:“井中无毒。”
月明归对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,甚至还点头咋舌说:“果然如此。”
贺兰燝一听可不得了,当场就炸了毛,喝道:“月神棍,你什么意思?你早知道这井中无毒?”
“这井中若是有毒,宋傲与何添光还能活到现在?”
“那你还让我下去!”
“我可没让你下去,是你自己会错了意,直接跳了下去,我拦都拦不住呢!”月明归笑盈盈地,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。
“你……”贺兰燝哑口无言,好像……是他着急了些,可这神棍分明是故意的!
“好了好了,世子爷,别生气,你下去不也证实了至少此刻井中无毒么,但这并不代表从前无毒呀!你觉得这世上可有一种毒,下入井中毒死人后,又将解药放入井中把毒解了,如此神不知鬼不觉?”
贺兰燝几乎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,说:“没有,这么做必然会留下痕迹,我不可能查不出来,除非……”
贺兰燝似乎想到了什么,眼神一凛,月明归示意他继续说,他才又道:“我听我舅舅说过,从前天魇宫的南护法宦雀善毒,说不定能制出这种毒来,不过百余年前,季云初身死,宦雀也随着天魇宫的消失而销声匿迹。月明归,你说会不会是天魇宫死灰复燃了?可季云初已不在,又由谁来做这妖王?”
月明归不予答话,转而说道:“巨刀门全派上下,加上伙夫厨子,一共六十四人,幸存二人,死了六十二人,对方在一夜之间处理了六十二颗人头,万仙驿和衙署至今未能找到,如果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
贺兰燝想也不想,便道:“要么找地方埋了,要么用蚀骨水化掉,后者更妥当。”
“可蚀骨水乃万仙盟禁药,化掉这么多人头用量不小,不好弄。贺兰公子,你们霁月谷……”
月明归后面的话不必说完,贺兰燝也懂,他眼睛一瞪,凶巴巴地说:“我们霁月谷以救死扶伤为本,从不染指这些害人的毒物,亦从不违背万仙盟条约,休要胡说八道!”
“哦,是吗?”月明归笑盈盈地,一副老狐狸的奸滑模样,贺兰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,下意识挺直了腰板,昂首挺胸坚定不移。
他们霁月谷才不做这般蝇营狗苟之事,他们坦坦荡荡,一身正气,贺兰燝打心底里这么想着。
要说这百年来有什么大的变化,万仙盟制定条约约束毒药邪术必是一项可圈可点的做法。
从前修道界混乱,要对付一个天魇宫已是耗费所有精力,遑论以律治理天下,以约控修士。
后来万仙盟的成立,逐渐规范修道界行为,就拿这蚀骨水来说,便属于违禁品,没有特殊渠道或经批准,根本拿不到,若是被发现私自炼制,当受罪清峰审判,那悲山牢的天雷鞭可不是吃素的。
诚如贺兰燝所言,他们霁月谷断不会违背万仙盟条约,去炼制这种害人之物。霁月谷名声在外,谷主褚药师救人无数,在整个修道界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,谁人不卖三分面子。
如此状况之下,凶手要拿到大量蚀骨水,姑且不论是否可行,即便拿到了,也必然有蛛丝马迹可查。而蚀骨水虽厉害险恶,哪怕是铁器也能溶化掉,但并非神乎其神地将事物凭空消失,只是换了种存在方式,只要是用过,就会有痕迹。
月明归似乎想到了什么,忽然便迈开脚步往巨刀门后山走去。
巨刀门建于山上,所谓后山,便是树陇山山峰,长了一片茂盛松柏,松针腐叶遍地,一场雨下来,五彩斑斓的蘑菇便破土而出。